那冰冷的、死沉的钢铁滚筒,带着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机油和血腥味儿,活像头吃人怪兽的獠牙,“嘎嘣”一声,死死咬住了我的胳膊!骨头碎裂的剧痛,像道炸雷,瞬间劈遍全身!每挣一下,那冰凉的铁疙瘩就碾得更深,血肉骨头都在它底下发出绝望的呻吟!“啊---... 星辉阅读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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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生我靠卖的确良成服装女王,重生我靠卖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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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冰冷的、死沉的钢铁滚筒,带着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机油和血腥味儿,活像头吃人怪兽的獠牙,“嘎嘣”一声,死死咬住了我的胳膊!骨头碎裂的剧痛,像道炸雷,瞬间劈遍全身!每挣一下,那冰凉的铁疙瘩就碾得更深,血肉骨头都在它底下发出绝望的呻吟!

“啊------!!!”

我那嗓子都喊劈叉了的惨叫,眨眼就被车间里轰隆隆的机器声吞得渣都不剩!

天旋地转,最后定在眼里的,是厂长女儿王莉莉那张刻薄得能刮下二两粉的脸。她抱着胳膊,离得不远,涂得血红的指甲尖儿嫌弃地指着我,那嘴皮子翻得飞快,尖利的声音愣是刺透了我的痛和机器的吼:

“林秀!你眼珠子长脚后跟儿上了?!又糟蹋布!穷鬼!赔钱货!这月工钱甭想了!赶紧滚!别死这儿脏了我爸的地界儿!”

穷鬼...赔钱货...工钱...没了...

一股透心凉的绝望,“呼啦”一下就把我淹了。身子被那铁家伙死命往里拖,眼看就要卷进那张永远吃不饱的钢铁大嘴里...

彻底黑下去之前,一丝儿又远又飘、却得意得快飞起来的女声,像条毒蛇,硬是钻进了我快断气的耳朵眼儿:

“...爸说了,就靠这批的确良,咱家立马就是‘万元户’了!...那穷鬼死了正好,省得沾一身晦气...”

王莉莉...

的确良...

万元户...

我做鬼...也要扒了你们这身吸人血的人皮!

* * *

“嗡------!哒哒哒哒哒------!!!”

缝纫机那刺耳得能钻透脑壳的轰鸣,毫无预兆,像根烧红的铁锥子,狠狠扎进我太阳穴!

紧跟着,手指尖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!

“嘶------!”

我倒抽一口凉气,猛地睁开了眼!

视线晃悠着聚了焦,头一个撞进眼里的,是一根明晃晃的缝纫机针头!

它正一下、一下,又冷又狠地戳着!针底下,是块天蓝色的布——八十年代初金贵得要命的“的确良”!

而我那左手食指尖儿——刚被针头扎了个对穿,正汩汩冒血的指尖儿——正死死按在那块布上!鲜红的血珠子飞快地在光滑的天蓝布上洇开,活像朵狰狞的毒花!

红星纺织厂!三车间!缝纫工位!

我回来了?!回到被机器卷走胳膊的前一刻?!

一股子巨大的荒谬感,混着劫后余生的狂喜,猛地攥住了我!可下一秒,更深的恐惧,像盆冰水,“哗”地浇灭了那点喜气!针头!机器!王莉莉!

“林秀!发什么癔症!笨手笨脚的!血!血弄脏布了!知道这的确良多贵吗?!把你骨头渣子卖了都赔不起!”

一个又尖又刻薄、像砂纸蹭铁皮的女声,裹着呛人的雪花膏味儿,在耳朵边炸开!

王莉莉!

她不知啥时候杵我工位边上了!穿着条眼下最扎眼的红“的卡”喇叭裤,顶着满脑袋大卷儿,嘴唇涂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。这会儿正叉着腰,鼻孔朝天瞪着我,那眼神儿,活像看一滩臭狗屎。手指头都快戳我鼻子上了,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。

“还不把手拿开!蠢货!这布废了!从你工钱里扣!下个月!下下个月!都甭想拿一个子儿!” 她嗓门拔得老高,里头那股子施虐的快活劲儿藏都藏不住,“赶紧滚医务室包去!别搁这儿现眼!看着就倒血霉!”

扣工钱...倒血霉...

上辈子被机器卷走胳膊的剧痛、那股子冰碴子似的绝望,王莉莉那张恶毒的脸,还有她最后炫耀“万元户”那股得意劲儿...走马灯似的在我脑子里“唰唰”闪过!

恨!那恨意烧得我血管里的血都滚了!

可我脸上,愣是挤出了上辈子那副受气包样儿,眼眶子立马蓄满了“泪”(这回纯粹是恨的),身子也跟着“抖”起来(气的)。

“对...对不起...莉莉姐...” 我声音打着颤,带着哭腔,哆嗦着把扎穿了、还淌血的手指头从布上挪开,笨手笨脚地想用另一只手去捂。血顺着指缝,“吧嗒吧嗒”滴在满是线头和灰的水泥地上。

“对不起顶个屁用!” 王莉莉嫌恶地拧紧眉头,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,“滚!快滚!看见你就烦!这破布...” 她捏着两根手指头,拈起那块染了血的的确良,跟捏着什么脏东西似的,“扔了!算你头上!这月工钱扣一半!赶紧滚蛋!”

她骂骂咧咧,随手把那块血布扔我脚边,扭着水蛇腰,就要去寻摸下一个倒霉蛋。

就在她转身那电光火石的一刹!

我眼珠子像装了探针,“唰”地扫过她随手扔旁边空工位上、那个敞着盖儿的硬壳文件夹——上头印着红星厂的戳儿!

文件夹里,几张摊开的图纸,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进我眼里!

那是几张手绘的衣裳样子!

线条那叫一个溜!款式新得扎眼!一件是掐腰大裙摆、领口带飘带的连衣裙;一件是收腰阔腿、裤线溜直的喇叭裤;还有件带垫肩、收腰的短款小西装!正是上辈子风靡整个八十年代、让红星厂靠着“的确良”赚得盆满钵满、把王家捧成“万元户”的爆款!

上辈子,这些图被王莉莉和她爸王厂长,不要脸地打上“红星厂最新设计”的旗号,满世界吆喝!而我,这图真正的画主儿(为了保住饭碗,偷偷画了塞厂长办公室“意见箱”的),别说好处了,毛都没捞着一根!出了事故,立马被当破抹布甩了,连工伤钱都给克扣了!

怒火“腾”地烧上来,差点把我自个儿点着了!

机会!

王莉莉背对着我,正唾沫横飞地训另一个女工。

我懂了!

快得像道影子!

顾不上手指头还冒血!我用那只血糊糊的手,一把抓起脚边那块染血的的确肉,胡乱往伤口上一裹!同时,身子像扑食的豹子,猛地扑向那个敞开的文件夹!

带着血污的手指头,准得不能再准,一把攥住了那几张衣裳样子!

唰啦!

图纸抽出来了!

就在王莉莉听见动静、一脸狐疑转过头的瞬间——

我已经抱着那几张比命还金贵的图纸,像股不要命的狂风,“哐当”撞开旁边虚掩的车间铁皮小门,冲了出去!

身后,炸开王莉莉先是懵圈、紧接着是气疯了的尖叫:

“林秀!你个杀千刀的!你拿什么?!给我站住!抓住她!!!”

追喊声、脚步声在屁股后头撵上来。

可我跑得更快!心在腔子里“咚咚”擂鼓,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疯劲儿和报仇在望的兴奋!

风在耳边“呼呼”刮过,灌满了洗得发白的旧工装。

红星厂...王莉莉...王厂长...

你们那“万元户”的美梦...

该醒了!

* * *

傍晚,滨江市工人文化宫小礼堂。

空气里飘着劣质脂粉、发胶味儿,还掺着一股子紧张兮兮的期待。这儿正办着场挺“高级”的“相亲联谊会”,据说来的都是机关单位、国营厂的“好苗子”。

王莉莉穿着身崭新的、在灯光下闪着贼光的天蓝连衣裙,跟只开屏孔雀似的,被几个同样捯饬得花里胡哨的女工围着,坐在礼堂最打眼的前排。脸上粉抹得能刷墙,卷发梳得一丝不乱,下巴颏抬得老高,眼神儿扫来扫去,享受着周围男青年那惊艳、打量的目光。

她身上这条裙子,正是我上辈子设计、被她爸王厂长偷走、眼下正风靡滨江的“的确良”爆款——掐腰大裙摆,领口系着两根飘啊飘的蓝飘带,后背还开了个挺风骚的V领。在满眼灰蓝绿的年头,这条颜色鲜亮、板板正正不起皱的“的确良”裙子,简直就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!是身份,是时髦!

“莉莉姐,你这裙子...我的天!也太俊了吧!跟画报里香江明星穿的一模一样!”旁边一个女工满眼羡慕,小心翼翼地摸着裙子料子,“这料子,这颜色,这款式...咱滨江头一份儿!”

王莉莉得意地哼唧一声,享受着这帮人的马屁,故意挺了挺胸脯,声儿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周围支棱着耳朵的人听见:“那可不!我爸说了,这可是香江那边刚过来的最新款!叫什么...‘香江风情’!我们红星厂费老鼻子劲儿才搞到的版!你们摸摸这料子,”她捻起裙摆,料子发出“沙沙”的脆响,“正儿八经广州来的‘的确良’!又挺括又凉快!洗一百回都不带变形起皱的!这颜色,这做工,这设计...”她故意拖长了调儿,“你们啊,见都没见过!”

“哇塞!香江最新款!”

“红星厂真牛!王厂长门路硬!”

“莉莉姐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!”

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,跟探照灯似的,把王莉莉的虚荣心照得锃亮。她像只得意洋洋的孔雀,在座位上扭来扭去,显摆着裙子的各个角度,享受着男青年们越来越热的眼神儿。一个穿着四个兜干部服、戴着眼镜、看着条件不赖的小伙儿,已经凑过来搭话了。

“王莉莉同志,你这裙子...确实,非常别致。”眼镜男推推眼镜,眼睛放光,“红星厂的技术,越来越好了。”

王莉莉心里更美了,装模作样地拢了拢头发:“还行吧,我爸说这都不算啥。等过阵子,我们厂还有更厉害的款要上呢...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准备站起来,给对方来个“全景展示”,顺便“不经意”地撩一下那两根飘带,秀秀这“香江风情”。

就在她站起身,脸上挂着最完美的、带着点儿傲气的笑,等着迎接新一轮惊叹和眼镜男更殷勤的巴结时——

“嗤啦------!!!”

一声又脆又响、跟撕布头子似的撕裂声,猛地在她身上炸开了花!

那声音太突然,一下子把小礼堂里所有的嗡嗡声和背景音乐都给盖了!

时间好像卡壳了!

王莉莉脸上那笑,“咔嚓”就冻住了!她只觉得后腰那儿猛地一凉!

紧接着,在周围所有人先是愣住、茫然,然后“唰”一下变成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目光聚焦下——

她身上那条“香江最新款”、“滨江独一份”、“洗一百次不变形”的天蓝“的确良”连衣裙,从后腰的缝线那儿,猛地、毫无预兆地——裂开了!

一条足有半尺长的大口子,狰狞地咧着嘴!

口子边上的线头全崩断了!

更要命的是,裙子一裂开往下坠,里头的衬布也露出来了!

就在那大口子上边儿,后领子下面一寸的地方,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、原本缝在里衬上的白布标,因为线崩了,此刻明晃晃地露在空气里!

布标上,印着两个贼清楚、鲜红的正楷小字——

**霓裳!**

霓裳?!

不是红星?!

死静!

绝对的死静!

整个小礼堂瞬间鸦雀无声!吊根针都能听见响儿!

所有人的目光,都像被磁铁吸住了,死死钉在王莉莉后背那条吓人的大口子,还有口子上边儿那刺眼的、完全陌生的“霓裳”标上!

香江最新款?红星厂费大劲儿搞的版?滨江独一份?

一个血淋淋、巨大的问号,“哐当”砸在每个人心坎上!

“啊------!!!”

足足憋了两三秒,王莉莉才从这晴天霹雳般的震惊和羞耻里回过神!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!整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!她手忙脚乱地想用手捂住后背的破口,想揪掉那该死的商标!可口子太大,商标位置又刁钻,她越扯,裙子破得越厉害,那“霓裳”俩字就越刺眼!

“不...不是...这不怪我!是裙子...裙子质量...”她语无伦次,声音带着哭腔和吓破胆的恐惧,精心端着的骄傲和优越感,这会儿碎得连渣都不剩!

周围那些羡慕嫉妒的眼神,瞬间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、嘲笑和看热闹不嫌事大!

“噗...霓裳?这啥牌子?”

“不是说红星厂的么?咋成霓裳了?”

“香江最新款?就这质量?站起来就开裆了?”

“笑死个人!穿个冒牌货还在这儿显摆!”

“瞧她刚才那嘚瑟劲儿!呸!丢人现眼!”

议论声像冰水,“哗”地浇了王莉莉一头一脸!她像个蹩脚的小丑,在众目睽睽之下,捂着破裙子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恨不得当场钻地缝儿里去!

那眼镜男早退后好几步,脸上写满了嫌弃和膈应,好像多看她一眼都脏了眼睛。

王莉莉彻底垮了!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浑身筛糠似的抖!霓裳?!这打哪儿冒出来的牌子?!她爸从来没提过!

就在小礼堂里乱成一锅粥,嘲笑和鄙夷到了顶儿的时候——

“轰隆!!!”

小礼堂那扇厚重的大门,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了!劲儿大得撞在墙上“咚”一声闷响!

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涌进昏暗的礼堂!

逆着光,一群人影堵在门口!

打头一个,穿着笔挺的深灰色中山装,胸前别着红徽章,脸绷得紧紧的,不怒自威,正是滨江市赫赫有名的工商局执法大队长——陈国栋!

他后头,跟着七八个同样穿着制服、脸冷得能刮下霜的执法人员。

而在陈队长旁边儿半步的位置,站着一个穿简单白衬衫、深蓝长裤,扎着利落马尾辫的年轻姑娘。

她脸庞清秀,眼神却沉静锐利,像深潭里的冰水。正是我——林秀!

我的目光,像把精准的手术刀,“唰”地穿过乱糟糟的人群,牢牢钉在那个狼狈不堪、捂着破裙子、哭花脸的王莉莉身上!还有她后背上,那块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“霓裳”商标!

在所有人惊愕、茫然、摸不着头脑的目光聚焦下。

陈国栋队长往前一步,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,声音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:

“工商执法!都安静!”

他大手一挥,直指台上还捂着破裙子哆嗦的王莉莉,还有她身上那条刺眼的破裙子,声音跟炸雷似的:

“接到实名举报!”

“滨江市红星纺织服装厂!”

“涉嫌恶意仿冒、盗用他人品牌设计!”

“非法生产销售!”

“侵犯注册商标专用权!”

“扰乱市场秩序!”

陈队长每吼出一条,声音就拔高一截,像重锤,狠狠砸在现场每个人的心上!尤其是红星厂那几个跟着王莉莉来相亲、这会儿脸都吓白了的丫头!

他猛地指向王莉莉后背那块“霓裳”商标,厉声喝道:

“证据确凿!人赃并获!”

“举报人——”

陈队长侧过身,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尊重。

我迎着全场惊掉下巴的目光,迎着王莉莉那张瞬间死灰、写满难以置信和极致恐惧的脸,平静地向前一步,声音清晰、稳稳地响起,如同宣判:

“‘霓裳’品牌创始人——”

“林秀!”

轰隆------!!!

像烧红的烙铁扔进了滚油锅!

整个小礼堂,彻底炸了!

“霓裳?!”

“林秀?!那个...那个红星厂的女工?!”

“她是创始人?!”

“老天爷!王莉莉穿的是...是盗版了林秀设计的裙子?!”

“还穿出来显摆?!结果当场开裆露馅了?!”

“哈哈哈!报应!活该!”

这惊天大反转和绝顶讽刺,让现场瞬间开了锅!鄙夷、嘲笑、幸灾乐祸的声浪差点把房顶掀了!所有人都像看猴戏似的,瞅着台上彻底崩溃、瘫软在地的王莉莉!

王莉莉像被抽了脊梁骨,瘫坐在冰凉的台子上,破裙子遮不住满身狼狈,眼神空洞,充满了荒诞和当众被扒皮的羞耻!她看着台下那个穿着朴素、却气场压人的林秀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“嗖”地窜上天灵盖!

林秀?那个被她骂“穷鬼”、“赔钱货”的林秀?

霓裳创始人?

举报人?

这怎么可能?!!

“带走!”

陈队长一声令下,两个执法人员立刻上前,毫不客气地把烂泥似的王莉莉架了起来。她身上那件“香江最新款”的破裙子,成了最扎眼的罪证。

王莉莉被拖走时,最后剜我那一眼,塞满了怨毒、恐惧,还有种天塌地陷的绝望。

好戏,才刚开锣。红星厂,你们的好日子,到头了。

* * *

三天后,滨江市第一届轻工业产品订货会。

市展览馆最大的1号厅,人声鼎沸,彩旗招展。全国各地百货公司的采买员、供销社的头头儿、个体批发商挤挤挨挨,空气里混着纸张、油墨、布料和各种新产品的味儿。

红星纺织服装厂的展位占了入口处不小一块地方,布置得红红火火,挂着“红星闪耀,引领潮流”的大红横幅。展架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“的确良”成衣——连衣裙、喇叭裤、小西装...正是王莉莉穿过的那种爆款。

可展位前头,冷清得能跑马。几个红星厂的销售员,脸笑得比哭还难看,强撑着招呼路过的客商,可人家连眼皮都懒得抬。

“同志,看看咱红星最新款‘的确良’?香江风...”

“去去去!谁还敢要你家货?盗版人家‘霓裳’的!报纸都登了!丢人!”

“就是!工商局都封了!那质量,一扯就稀碎!”

“晦气!离远点!”

路过的客商要么鄙夷地绕道走,要么指指点点,毫不避讳地议论着三天前文化宫那场轰动全城的“盗版翻车惨案”。红星厂这牌子,算是彻底臭大街了!

展位后面临时隔出来的小洽谈室里,王厂长像只被逼到墙角的困兽,焦躁地来回转磨。头发乱得像鸡窝,眼窝深陷,才三天功夫,老了得有十岁。烟灰缸里烟屁股堆成了山,空气污浊得呛人。外头客商的议论像鞭子,一下下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。

完了!全完犊子了!仓库里压着十几万仿冒“霓裳”的“的确良”衣裳,因为工商局的封条和这铺天盖地的臭名声,一件也甭想卖出去!银行的贷款催命鬼似的!厂里工人堵着门要工钱!更要命的是,“霓裳”那边听说已经正式起诉索赔了,那数目,想想都肝儿颤!

“爸!爸!你得想招儿啊!”王莉莉哭哭啼啼地闯进来,脸蜡黄蜡黄的,眼睛肿得像核桃,早没了往日的跋扈劲儿,“那些人都在笑话我!骂我!咱家的脸都丢光了!还有...还有林秀那个贱人!她绝对是故意的!她...”

“闭嘴!”王厂长猛地转身,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狠狠瞪着闺女,扬起手想抽下去,最后还是颓然放下,嗓子嘶哑得像破锣,“脸?这会儿还要啥脸!厂子都快没了!钱!钱才是命根子!没了钱,咱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!”

他烦躁地薅着自己头发:“想招儿?我能有啥招儿?现在除非‘霓裳’肯高抬贵手,跟咱合作,让咱代工,或者...或者买下咱的库存和生产线...要不...”

“合作?买下?”王莉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尖着嗓子叫唤,“爸!你魔怔了?!林秀那个贱人恨不能咱死!她怎么可能...”

就在这时,洽谈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。

一个穿着深蓝工装的红星厂销售员探进脑袋,脸上带着古怪又难以置信的表情:“厂...厂长...外头...外头有人找您...”

“谁?!不见!没瞅见老子正烦着吗!”王厂长暴躁地挥手。

“是...是‘霓裳’的人...”销售员的声音直哆嗦,“说是...说是他们老板...想跟您聊聊...合作的事儿...”

“啥?!”王厂长和王莉莉同时失声叫出来!

王厂长的眼珠子“噌”地亮了!合作?!“霓裳”的老板肯谈合作?!难道是瞧上红星厂的生产线和熟手工人了?还是想低价吃下这批货?甭管是啥,这就是救命稻草啊!

“快!快请!不!我亲自去迎!”王厂长瞬间像打了鸡血,手忙脚乱地抻着皱巴巴的衣服,脸上挤出谄媚的笑,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洽谈室!

王莉莉也懵了,脸上表情变来变去,惊疑、恐惧,最后也挤出一丝扭曲的希冀。难道...林秀没来?是“霓裳”真正的老板?说不定...还有戏?

王厂长冲到展位前,果然看见一个穿着考究灰西装、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站着,身后跟着俩助理模样的。男人胸前别着个精致的银色“霓裳”小徽章。

“哎哟!贵客!贵客临门啊!欢迎欢迎!鄙人王德发,红星厂长!”王厂长点头哈腰,脸上褶子都笑成了菊花,伸出双手就想扑上去握,“不知老板您怎么称呼?您能来,真是咱红星厂祖坟冒青烟!蓬荜生辉啊!”

西装男人却没伸手,只微微点头,态度客气又疏离:“王厂长客气。我姓张,是‘霓裳’的市场总监。我们林总想和您谈谈。”

“林总?”王厂长一愣,“张总监,您是说...?”

“我们林总就在那边。”张总监侧身,指向展位斜对面、整个1号厅最当间儿、位置顶好、布置得也最时髦简约、此刻被无数客商围得水泄不通、挂着巨大“霓裳”LOGO的展位。

王厂长顺着张总监手指的方向望去。

只见“霓裳”展位前,人头攒动,热火朝天。客商们举着订货单,抢着围住一个核心人物。

那人穿一身剪裁贼合体的米白女士西装套裙,干练利索。乌黑的头发挽成个优雅的发髻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细长的脖子。她正微微侧身,跟一位客商说着什么,侧脸线条透着股子自信劲儿。

当她似乎感觉到这边的目光,缓缓转过身,目光精准地越过人堆儿,落到王厂长身上时——

“轰!!!”

王厂长只觉得一道炸雷在脑瓜顶劈开!脑子里一片空白!浑身的血“嗡”地冲上头顶,又“刷”地一下冻成了冰!

林秀!

竟然是林秀!

她脸上带着从容淡定的微笑,眼神儿平静得像潭水,却透着股子无形的、压人的气势。

“王厂长,”张总监的声音适时响起,公事公办,“我们林总请您过去聊聊。”

王厂长脸上那谄媚的笑彻底僵死!跟劣质石膏面具似的,“咔吧”碎了一地!他身子晃了晃,巨大的震惊、恐惧、荒谬感和一种扒光了示众的羞耻,让他差点站不住!他下意识地瞅向身边的闺女王莉莉。

王莉莉也看清了展位中心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!她脸上最后那点血色也“唰”地褪干净了!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,嘴巴张得能塞个鸡蛋,跟条离了水的鱼似的,“嗬嗬”地倒气儿!是她!真是林秀!那个被她踩在泥里的穷鬼女工!竟然是“霓裳”的林总?!

“爸...爸...”王莉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吓破胆的恐惧,死命抓住王厂长的胳膊。

王厂长猛地一激灵,从这当头一棒里回过神!不!不能乱!厂子!钱!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!就算跪着爬着,也得抓住!

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恶心,脸上重新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,几乎是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,在周围无数道看热闹、鄙夷、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,像上刑场似的,艰难地穿过人群,挪到了“霓裳”展位前。

“林...林总...”王厂长嗓子眼儿发干发紧,腰弯得快成虾米,卑微到了泥里,“您...您找我?”

林秀——我,淡淡地扫了他一眼,又瞥了瞥他身后跟鹌鹑似的哆嗦着、眼神躲闪不敢看我的王莉莉。嘴角勾起一抹极淡、却满是讽刺的弧度。

“王厂长,”我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,“听说,红星厂最近...手头有点紧?”

王厂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脑袋点得像捣蒜:“是是是!林总您圣明!都怪我们管理无能!有眼无珠!冒犯了您的‘霓裳’牌子!我们知错了!真知错了!”他声音带着哭腔,语无伦次,“求林总高抬贵手!给红星厂一条活路!我们愿意赔!愿意答应一切条件!只求林总能...能收了我们的库存!或者...或者给点代工的活儿!我们红星厂百十号工人,全指望着这口饭呢!林总您大人有大量...”

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,姿态低到了尘埃里,就差当场跪下了。周围的客商和看热闹的都安静下来,眼神复杂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。

王莉莉也跟着哭,眼神里全是讨饶和害怕,哪还有半点往日的嚣张。

我看着眼前这对摇尾乞怜的父女,看着王厂长那张写满恐惧和贪婪的胖脸,上辈子被机器卷走胳膊的剧痛,躺在停尸间的冰冷,王莉莉那句“穷鬼死了正好”的恶毒...像冰水似的,又漫上心头。

恨意翻腾,脸上却纹丝不动。

“收购库存?代工?”我轻轻重复着这两个词,像是听着什么新鲜事儿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展台上一块用最新进口印花“的确良”做的丝巾,那色彩、那手感,红星厂那些粗制滥造的仿货提鞋都不配。

“王厂长,你的红星厂...”我故意顿了下,目光越过他卑微佝偻的背,落在他身后那个门可罗雀、挂着“红星闪耀”横幅的展位上,声音带着点奇异的玩味:

“好像...用不着我操心库存了吧?”

王厂长猛地抬头,脸上是错愕到极点的表情:“林...林总?您...您这话啥意思?”

我没直接搭理他。

反而微微侧过头,对着一直恭敬站在旁边的那位“霓裳”市场总监张总监,语气随意地吩咐道:

“张总监,时间差不多了。带王厂长去办一下红星厂的资产交接手续。打今儿起,红星厂所有的债、库存、生产线、工人档案...”我的目光转向王厂长那张瞬间惨白如纸、写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脸,一字一顿,清清楚楚地吐出最后一句:

“以及,这两位王厂长和...王莉莉小姐的劳动关系,一并划归我们‘霓裳’集团名下。”

轰------!!!

王厂长只觉得天旋地转!眼前直冒金星!身子像被抽了骨头,“噗通”一声,软软地往后倒!被旁边的张总监一把架住。

“什...什么?资产交接?劳动关系?”王厂长嘴唇哆嗦着,声音嘶哑得像破锣,“林...林总...您...您说啥?我...我不明白...”

张总监扶稳他,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,语气却不容置疑:“王厂长,根据我方与红星厂债主们达成的协议,还有工商局、法院的裁定,您名下的红星纺织服装厂,因资不抵债,且涉及多项违法经营及侵权诉讼,已于今日上午十点整,正式宣告破产清算。”

他拿出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件,在王厂长眼前晃了晃。

“同时,我们‘霓裳’集团,作为唯一符合条件的资产收购方,已全盘接收红星厂的所有有效资产及负债。也就是说...”张总监顿了顿,声音清晰得跟冰珠子掉地上似的:

“从这一刻起,红星厂,包括您和您的女儿王莉莉同志,都是‘霓裳’集团的员工了。”

“当然,”张总监微笑着补充,眼神却冷冰冰的,“鉴于二位之前的所作所为,严重损害了集团声誉,你们的具体岗位和待遇,将由集团人力资源部重新评估后安排。初步意见是,王莉莉同志回缝纫车间,从学徒工干起。至于王厂长您嘛...考虑到您的‘管理经验’,厂区锅炉房那边,正缺个添煤的,您看...”

噗通!

王厂长再也撑不住,双腿一软,彻底瘫倒在地!胖身子砸在地板上,“咚”一声闷响。他眼神空洞,脸色灰败得像死人,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巨大的、彻底的绝望,把他整个人都淹了。万元户?梦碎了。厂子?没了。自己?成了当年最瞧不起的女工手底下的...烧锅炉的?

王莉莉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,看着瘫在地上烂泥似的爹,再看看展台中心那个光芒万丈、眼神冰冷的林秀,巨大的恐惧和羞耻让她浑身抖成了筛子,白眼一翻,直接停了!

整个展厅“轰”一下炸开了锅!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反转和狠辣的结局惊得目瞪口呆!

我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瘫着的王德发和晕过去的王莉莉,就跟看两件碍眼的垃圾没啥区别。

“张总监,”我收回目光,声音平静无波,“这边交给你处理。通知财务,给红星厂...哦,现在是我们‘霓裳’二分厂的所有工人,预支三个月工钱,按新标准发。另外,”

我拿起展台上那条色彩绚烂的印花“的确良”丝巾,指尖滑过那细腻柔滑的料子。

“通知研发部,下一季的主打面料,换成新到的进口涤纶混纺。‘的确良’...”我随手把丝巾递给旁边一位满眼崇拜的年轻女助理,唇角勾起一抹掌控未来的微笑,

“该过时了。”

更新时间:2025-07-06 17:04:4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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